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己亥初夏，行走禹州，走进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，徜徉于“大禹之州、浴火千年、万彩永辉”3个展厅，在感受“钧都”文化的积淀厚重、博大精深，领略钧瓷窑变之神奇和钧瓷造型之美与工艺之美的同时，笔者收获一个意外的惊喜。$$
以前，笔者看过介绍明代周王朱橚生平的资料：洪武三年（1370年），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第五子朱橚（1361年~1425年）被册封为吴王，驻守凤阳。洪武十一年（1378年）改封为周王，洪武十四年（1381年）就藩于开封。明洪熙元年（1425年）65岁，卒于开封，葬于钧州（禹州）明山，谥号定王。$$
对于周王为何要“葬于钧州（禹州）”的“明山”到底在哪里，笔者一直想追根求源。$$
当看到展板上关于“周定王陵、明代周王墓群、明代徽王墓群、周定王妃陪葬墓、明代藩王墓群、禹州明代藩王袭封表”等图表和文字介绍时，笔者恍然大悟，原来明朝藩封在开封的周王朱橚就葬在这里。$$
从禹州到开封，从周定王陵到周王府，周王朱橚悲情传奇的人生轨迹，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。$$
一$$
金元时，禹州称为钧州。明万历三年（1575年）因避皇帝朱翊钧之讳，始改钧州为禹州。$$
明代是禹州历史上的重要时期，朱明王朝曾有17个皇室王孙封藩于此。他们竞相修楼建府，一时间使禹州面貌大为改观，城池坚固，楼宇林立，大小牌坊遍布全城街巷。$$
清代禹州城在明城基础上发展。清人绘制的禹州城图反映了明清两代禹州的繁华景象。清初学者曾这样描述当时的禹州：“朱邸崇楼，连云充闾，日暮笙歌，达旦不休。”$$
明清以来，禹州商业繁荣，各类商帮会馆应时而生，带动了当地商业的发展。至今，禹州市内还保存着怀帮会馆和十三帮会馆的遗址与遗迹。$$
明代的禹州，曾经居住着数代藩王。据《禹州明代藩王袭封表》记载：$$
周定王朱橚，朱元璋嫡五子，洪武三年（1370年）封吴；十一年（1378年）改封周，十四年（1381年）就藩开封。$$
周恭王朱睦審，弘治十四年（1501年）袭封开封。$$
周端王朱肃溱，万历十四年（1586年）袭封开封。$$
徽庄王朱见沛，成化二年（1466年）封藩钩州。$$
明代藩王虽无实权，但却有显赫的身份和富贵的地位。从他们选择葬在禹州来看，就足以说明这一点。$$
禹州北有具茨山、南有箕山相拥，中有颍河长流，在中国风水鼎盛的明代，王公贵族视其为吉壤，留下了周王墓群、徽王墓等藩王墓地。$$
那么，这些藩王墓地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呢？$$
明代周王墓群，包括被封为周王的朱元璋第五子朱橚的墓、朱橚的后代周恭王墓及周端王墓，均位于禹州无梁镇境内。$$
明代徽王墓群，包括被封为藩王的朱见涛的陵墓（徽庄王墓）、朱见沛的庶子朱祐枱的墓（徽简王墓）和朱祐枱的庶子朱厚爝的墓（徽恭王墓）分别位于鸠山镇魏井村南、官寺村东侧和梁北镇董村店村的东侧。$$
处于显赫位置的是周定王陵和周定王妃陪葬墓。$$
周定王陵位于禹州市无梁镇老官山东麓，是明太祖朱元璋第五子、明成祖朱棣的弟弟朱橚的陵墓。该陵坐西向东，由砖、石建成，规模宏大、气势雄伟。$$
周定王妃陪葬墓，即周定王的妃子随葬墓，位于周定王陵地宫前方，整个墓用砖、石拱券成，环廊形穹隆顶洞。在“环”的外壁修建了17个距离相等的单体墓室和一个与这些墓室形状一样的墓门。该墓是建筑艺术上的精品。从墓群中发现的墓志铭得知，该墓葬有：故妃左氏，大明周府故妃陈氏、田妃、旧王妃，故宫人钱氏、李氏等。$$
不看不知道，看了吓一跳。真没有想到禹州会有规模这么大、规格这么高、建筑这么完美、保存如此完好的明代藩王建筑墓群。毫无疑问，这为我们研究明代封藩与周定王朱橚提供了宝贵的实物史料。$$
如果说，禹州周定王陵是朱橚人生终点的话，那么开封的周王府则是他的人生起点。从终点到起点，回溯朱橚的人生，对我们认识明朝、思考人生都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。$$
谈起周王朱橚悲情传奇的人生轨迹，首先要从朱元璋分封藩王说起。$$
二$$
朱家天下朱家守。朱元璋与刘邦是我国历史上两位布衣皇帝，在许多方面有惊人的相似性，而在分封子弟这点上也是如出一辙，可谓是“萧规曹随”。$$
朱元璋是一个疑心很重的皇帝，甚至有些不那么自信。他不但将功臣屠杀殆尽，树立自己的专断权威，而且着眼于自己百年后子孙治理国家的需要，设计并创建了包括政治、经济、军事在内的诸多制度，以巩固朱氏江山，以期大明朝世世不易，如废丞相、设里甲、建卫所等，分封同姓王也是其一。$$
朱元璋在《拟封建诸王诏》中说：“众建藩辅，所以广磐石之安：大封土疆，所以眷亲支之厚。古今通谊，朕何敢私，尚赖中外臣邻，相与维持，弼成政化，故兹诏示，成使闻知。”$$
朱元璋复古分封藩王还有一个原因，那就是为备边计。$$
洪武二年（1369年）四月，朱元璋“定封建诸王之制”。洪武三年（1370年）至洪武二十四年（1391年），先后3次分封诸子为王，把24个儿子和一个从孙分封于山东、山西、河南、陕西、甘肃、四川、江西等地，“天下之大，必建藩屏，上卫国家，下安生民”。$$
朱橚有14个儿子，其中两个儿子先后袭封周王，其余诸子分别在各地为王。他们在开封均建有王府，以后世代相传，所以明代的开封堪称王府林立。据明末清初学者王紫绶考证，除周王府以外，仅明开封城中的王府便有72家之多，系全国之最，故当时就有“天下藩封数汴中”之说。$$
三$$
明代初年，围绕着权力之争，君臣相忌，亲人相残，作为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儿子，朱橚注定要被卷入狂风骇浪。$$
为了朱姓皇室的长久统治，朱元璋在全面清除元老重臣的同时，分封九子为王，让他们夹辅王室，震慑四方。对于亲生儿子，他也有所警惕。$$
朱橚虽为王子，却并非长子或太子，加上他有才华和个性强，不太听话，我行我素，他的父亲朱元璋又不怎么喜欢他，所以他的人生悲剧是与生俱来的。洪武二十二年（1389年），朱橚擅自离开封到凤阳去看望生病的岳父。孝敬老人的动机是好的，无可厚非，但错就错在他无组织无纪律，没有请示报告，没有得到父皇的批准。朱元璋闻讯后龙颜大怒，以此为借口，将他流放到云南边陲，两年后他才得以返回开封。$$
朱元璋死后，皇太孙朱允炆继位，史称建文帝。朱允炆深感“诸王以叔父之尊多不逊”，着手削藩。建文帝密令李景隆以北上备边之名兵临开封，突然抓捕周王，送至京师禁锢起米，将其贬为庶人。$$
燕王朱棣起兵称帝，天下重回中央集权的格局，社会力量得到新的平衡。恢复自由的朱橚，通过各种形式向兄长表达感谢和臣服。进献验虞，是他得意的手笔。$$
朱棣登上皇位的第二年（1403年），有人在神后（即今禹州市神垕镇）南的大龙山南坡发现了白虎。禹州当时属周王封地。周王得到报告后，十分重视，派人蹲守，设置虎笼，最终活捉白虎。据古文献《瑞应图》记载，白虎是瑞兽，称为驺虞，是如同麒麟、凤凰一样的吉样之物。白虎的出现意味着当今皇上朱棣是有道明君，大明王朝有了“压舱石”，从此开始进入太平盛世。$$
周王以十分庄重的仪式，亲自将白虎送往京城，献给明成祖。他下令在大龙山上建庙，将大龙山命名为神后山，刻碑称颂山神献白虎的无比功德，以此表达他对山神的无限感激之情。$$
神后山神庙碑文称颂山神献白虎是“太平之上瑞”，称颂明成祖“礼贤恤民仁恩溥洽，风恬俗熙”。石碑现立于神后老街伯灵翁庙内左侧墙下。碑文为周王儿子朱允燉撰写。$$
作为驺虞事件的发生地，神垕建起了白虎庙，修起了驺虞桥，连桥下的河流也改了名字，叫作驺虞河。驺虞硕大的形象，如今矗立在禹州钧都南路（又称市场街）的道口，向世人提示着既往的神奇。$$
驺虞的种种神异，寄托着人们对于幸福安宁的向往。驺虞在神垕的出现，完成了明代一次重要的社会和解，标志着新时代的开启。$$
几年后，朱橚被告发谋反，被哥哥召入宫中质询，他“顿首谢死罪”之后才得到宽恕。$$
这是历史的吊诡之处。朱氏王朝以仁爱自相标榜，骨肉相残如同仇敌；生性凶猛的野兽，却要为仁爱代言。$$
周王献白虎在明代是具有不同凡响的大事。明史《成祖本纪》和《周王橚传》里对此均有记载。$$
四$$
周王就藩开封之初，推行恢复农业生产的经济政策，兴修水利，减租减税，发放种子，做了一些有利于发展生产的好事。当时，黄河在开封一带反复决堤，永乐帝曾提议他迁藩洛阳，王府都要开工建设了，他犹豫过，最后考虑到民生艰难而谢恩婉拒。他嘱咐身后不要太多嫔妃陪葬，心地善良又开明，很难得。$$
洪武二十二年（1389年），因不守皇家规制，私自从开封到凤阳探望生病的岳父——开国功臣冯胜，朱橚触怒太祖，第一次流放云南。在西南边疆，他看到当地卫生条件差，传染病和各种疾病肆虐流行，而各族群众普遍缺医少药，就组织周王府和他随行的医官李恒等人，编写了具有“家藏应效”、方便实用的《袖珍方》施舍民间。流放结束，回到开封之后，他亲自订定，他人协助，又开始进行编写《普济方》的大量工作。$$
周王在政治上受制于权利斗争和削藩的局限，动辄得咎，很难大有作为。于是，他把自己的才华贡献于医药、植物、刻书出版和文艺方面，对宗教也多有贡献。最有创造性的贡献，是他利用自己的植物园为基地，通过实际观察和实验，组织编著和出版了杰出的野菜专著《救荒本草》。$$
朱橚一生钟爱医药学研究，所著《救荒本草》等书有着广泛深远的影响。中国科技史专家李约瑟认为，《救荒本草》的编著是中国人在人道主义方面的大贡献。朱橚既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开拓者，也是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。$$
朱橚信佛礼佛，出资维修开封铁塔和繁塔。在开封和修武等地，对河南多座寺庙均有施舍供奉。此外，他还捐资重建了开封犹太教清真寺。原址在北土街中医院内，仅存古井一口。$$
周王府充分利用和弘扬了开封的雕刻版画艺术，刻书印书的技术相当完美。白寿彝主编的《中国通史》明朝卷，评价周定王刻的《普济方》是明藩刻本的代表作。$$
周王还能词赋，作有《元宫词》百首，又名《元宫词百首》，类如《竹枝词》，专记风俗故事。$$
五$$
1981年春的一天，注定要石破天惊。这天，开封市园林部门在清理龙亭前潘家湖底淤泥时，意外地发现了明周王府的部分遗迹，从而拉开了明周王府遗址考古的序幕。$$
据史料记载，开封在明代为朱元璋第五子朱橚及其后裔之封地，所建府第为周王府，始建于明朝洪武十一年（1378年）。$$
周王府是在宋金故宫遗址上建造的，坐北朝南，由内（紫禁城）、外（萧墙）两座城垣组成。周围九里十三步，“向南是午门，东曰东华门，西曰西华门，北曰后宰门”。萧墙“高两丈许，蜈蚣木镇压，上覆琉璃瓦”。北边在当今人民体育场中间东西一线，东南角在今东大街南京巷南口，西南角在今大兴街南口；里墙高五丈，叫紫禁城，城外有护城河。$$
周王府内，殿宇巍峨，整齐对称，朱门碧瓦，画栋雕梁，十分华丽，还有多处假山、花园。紫禁城后边的煤山，在今日龙亭大殿一带，山高五丈，周围苍松翠柏，奇花异石，水榭亭阁，风景秀丽，是府内游玩观赏的地方。$$
考古发掘表明，周王府紫禁城的地面在湖底地面下1.5米~2米处，大多用青砖铺地，而重要的位置如有些房基门前则用青石条铺地。考古人员共清理出房基12座、花坛两座、排水沟两条。所清理出的房基均为高台建筑，有的台基高出当时地面1.6米，可以想象当年紫禁城内的建筑是多么雄伟高大。$$
从考古发掘来看，明周王府紫禁城北墙和宋代皇城北墙是相互叠压在一起的，这就证实了紫禁城在宋皇宫旧基上建造而成的记载的可靠性。除了“城摞城”现象外，还在今午朝门石狮子以下约4米深处，探到了明周王府紫禁城的南门端礼门遗址。接着，紫禁城的东门礼仁门和北门承智门两处遗址也被探到。$$
周王在诸藩中气派大，遭皇室和皇权不满。朱元璋觉得开封王气太盛，便发兵到开封来“铲王气”。他们将周王府的银安殿拆除，把唱更楼和尊义门拆掉，东华门禁开。周王军权被削，但仍保持封号，前后在这座王府里世袭相传了11代，历时265年。崇祯十五年（1642年）李自成率领起义军第三次围攻开封，困守孤城的周王，密令官军扒黄河用水淹起义军，不料水入开封城里，周王府水深六七丈，富丽雄伟的建筑全部被水冲毁，全城和周王府毁于一旦。$$
1981年，在龙亭湖里发掘到周王府部分遗址，全是断垣残壁，可见当年水势之猛。$$
在龙亭公园后边的“五岳真形碑”亭旁边，原有1987年所建的“开封造型植物园”，现在已经拆除。经文物勘探所证，此处正是当年周王府“龙窝”所在。据明《如梦录》记载，明朝王府花园的“龙窝”，园内尽是木香、木樨、月季、宝相等花木，茨松结成楼宇，木香搭就亭棚，松狮、柏鹤，迎风而动，张口展翅，栩栩如生。洪武二十四年（1391年）年底，周王开辟“龙窝”，在内府建植物园，通过亲自观察，编著《救荒本草》。$$
纵观朱橚的一生，身为王子，却在皇权打压的夹缝中生存，一生悲剧，充满了传奇色彩，而成就他赫赫声名的，却只有一本薄薄的《救荒本草》。$$
